糊涂炊烟--且将心事付一兰

●糊涂炊烟（四川）

晚自习时，我正在教室里欣赏从七曲山移栽回来的兰花，突然看到妻发来的微信，瞬间泪奔不止——跟了你二十多年了，一直过的都是温饱生活，我不求今生会大富大贵，只求你身体健健康康。惭愧啊！今生未能照顾好妻，此时竟因我的一病又让她牵肠了昼夜。

记得今天中午饭后，妻说趁难得的暖阳，下午出去走走。可当拐过尚水家苑，虽说双女石公园已收眼底，但脚软胸闷，背心早已微汗，我不想走了。妻原本快乐的样子，瞬间凝重起来。嘘长问短，我亦不知如何作答。

在半山腰的长椅上小憩，妻提着一小袋橘子。我假装平静，同看一群老人快乐地唱着、跳着，又凝思于远处江天盘旋的江鸥，一只，快乐么？健康么？自由么？暮秋送暖阳，初冬结苦肠。我不老，我还年轻。回想着走过的四十多个年头，虽觉得人生苦短，但脚下的路尚不见尽头，似眼前嘉陵之江水，西来东去，如了烟随了风，谁又会疑惑这每一滴每一缕不是在尽力追逐着远方呢？脚旁花草中有墨兰摇曳，蜡黄的花蕊遣送了一径的秋，要迎一径的冬。这经秋的兰啊，我到底是在牵挂着你呢！

一周前，妻见我病体略有好转，竟同意了周末外出旅游的想法。我能猜想妻的心思：既然生命有限，快乐也会有限；不如趁能乐之际、趁想乐之际出去走走，当胜过万千的惨惨与凄凄。

我们是如何到达梓潼县的，我们又是如何登上七曲山的，上个周末，我似乎已说不清道不明了。但石牛镇的午餐、一罐随车携带的鸡肉汤，似乎又让我有了一丝的感悟：悄悄重你健康的，才是爱你的人；默默引你快乐的，才是在意你的人。我想起了妻夜半的眼泪，因我的疾速心跳而滴落；想起了姐五次三番的电话，温和的责备里居然仍存留着少年时的语气；想起了父亲的关切，把我假借感冒的搪塞唠叨了几回回。而七曲山呢，清新的空气，当是为我滤肺而准备的么？

妻两姊妹买票入了大庙，我等则留恋于古柏之林。看沧桑的树干，假装逍遥一回，昂首挺胸，且学庄周大年小年之思；读关帝庙残褪的飞檐，朱红仍在，角仰天宇，古柏会不会就是接引天地的尤物？你看，一旦神清气爽，思想的野马就奔走于这文昌祖庭。就算有病痛，能恨这些古柏么？没有。我想到了柳毅揣簪敲击过的柳树，亦想到了刘禹锡赐名的小大将军。但那些虚幻加失意的文字，皆不如此刻林风的飘逸健康，不如树巅的白云能悦心。

绕过雷神祠，已一览无余了七曲山四周的山树与沟壑，实在是气喘加流汗得紧。匆匆路过玄宗应梦之台，亦无心一试。我的心愿啊，已不在富贵与荣华，已不在辉煌与腾达，只是在想快乐的起点，只是在想健康的过程，只是在想自由的结果。

妻已从大庙出来。我明白，她的心思与这进进出出的家长一样，当中考高考来临之际，文昌帝君的担子已经不轻了。但无论如何，我亦不能错过今天的日子。虽不曾走进大庙，就算是门外花坛里的吊兰，也当顺手采上一把。没有做贼的心虚，即使面对来自广安友谊实验中学前来膜拜的初三的学子们，我的心愿不变。回去，精心种上，等明年的六月，姨侄女敏轩高考的时候，亦该茂盛似春、茂盛比夏了。而我呢，那时只能悄悄地期待有一所医学院能出现在录取通知的书里。辛苦一点，健康一点，多好。

还没有下自习，妻的微信又来了，提醒我该吃药了。此时，才觉得不时地胸闷，不时地隐隐而痛。不健康的时候，总觉得哪儿都不舒服，总觉得哪儿都值得牵挂。望一眼教室里那一盆默默之兰，有泪、有心，晶莹剔透如初。

【附】

文昌兰心

暮秋送暖阳，初冬结愁肠。

梓潼拜仙山，大庙寄文昌。

自由苦病休，得意叹笔伤。

快乐烟云事，兰心因一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