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雅淡黄度芬芳

久旱中盼到的这场甘霖，暂时驱散了热辣辣的暑气。晚饭后我推开阳台上的窗子，拥着凉凉夏风，沐着如水的月色，听远处阵阵蛙鼓。清新的空气中飘来缕缕清香，那种香味很奇异，总让人感觉不到它究竟从哪里散发出来的，待回过神来，才想起这是窗外那株女贞的花香。我把手伸出想抓住这幽幽香气，谁想那调皮的气息却从我的指缝间来去穿梭，微风拂面，满身染上了拂之不去的花香。“一钩新月风牵影，暗送娇香入画庭”；这诗句怕是单独为它写的吧……

夏至来临之际，正是柳昏花暝芳菲将尽之时，正可谓落花流水一时稀。蓊蓊郁郁的夏日里，轻轻摇曳的夏风中，会闻到一股幽幽的清香，举目望去，那是女贞花开了。女贞开得无声，却开得轰轰烈烈。花儿其色如米，其香浓郁。满树浅嫩鹅黄的小花，密密匝匝，亲亲密密簇拥在圆锥形的花序上，花花相依，花花相吻，花阵庞大，浩浩荡荡，数以千万计的米粒般大小的花儿，攒集在一起，团团簇簇，立于枝头，枝梢往往被压得弯曲下垂，看上去倒有几分大雪压枝的诗意，它似乎在向大千世界张扬自己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浪漫。小城的夏日，顿时有了晴雪纷纷一街凉的爽快。置身于这缕缕清香中，令人心旷神怡。你心里会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：女贞不与松柏比美，却同样四季常青，有“岁寒三友”的品性；花儿轻微、细碎、淡雅、清幽，不媚时争宠，“负霜葱茏，振柯凌风”，令人肃然起敬。清新绵延的曼妙花香萦绕在心灵深处，氤氲了整个小城，让人不由得想起了“香雪海”这个优美的词语。林语堂说女贞花是夏初的桂花，也实在有些道理！

我与这婷婷淡淡、秀气宜人的女贞花结缘，缘于一次美丽的“错过”。那还是被称作“教坛新秀”的青年时期，一个教学刊物的编辑部组织去苏北一个学校作讲课比赛。从我们莒南县城到那里也就是三个小时的车程。谁知“人算不如天算”，路上因事故堵车，到达这里时已过了中午十二点。我怕耽误下午的讲课，没去宾馆报到，在路边小摊点匆匆吃了一点东西，直接去了讲课的学校。此时正是午休的时间，看门的大爷问明了我的来意后，让我进了校园。校园的花坛边有几株亭亭玉立状如伞盖的女贞树，一簇一簇的花儿和着淡淡的素香，弥漫在枝叶间，犹如莎翁笔下仲夏夜般梦幻诱人。站在树荫下面，那白中带黄的细小花朵，如雨点般窸窸窣窣的飘落，“密密无声坠碧空，霏霏有韵舞微风”。恰似三月春雨那润物无声的淅沥与烂漫。看着满径落花似薄雪铺地，我好奇地捡起一朵落花，细细欣赏起来：每片米黄色的花瓣围绕着中间的两根花蕊，向后弯曲，腰肢的纤细和灵巧更是别具韵味。四片花瓣犹如四个小姐妹，既团聚在一起，又不互相依赖、孤芳自立。我的心倏地一下就动了：原是只惊叹她们群体展现的力量和风雅，没想到只有大米粒大小的单朵花，也是如此简洁韵致。在此前，我也认识女贞花，只是认为它“洁白素雅，香远宜清”。可让我说出每朵花儿的形状，只是茫然一片。此花“素雅”，但并不“洁白”，而是有一些淡淡的黄晕，花蕾不似小米粒的珠圆，而状如大米粒却又略小。我为自己这小小的新发现，陶醉在女贞花的幽香里……

下午讲课抽签开始后，我抽到的是“苏教版”上刘心武的政论散文《错过》。以前我没有接触过“苏教版”教材，刘心武的这篇文章也没有读过。在半个小时的备课时间中，我读到文章中这段话：“我们预定的到站并不等于人生的终点。但在人生的终点上，我们最好能含笑地说：我虽然错过的很多很多，却毕竟把握了最关键最美好的，这样，‘错过’便仿佛是碧绿的叶片，把一生中‘收获’的七彩鲜花映衬得格外明艳！”我突然来了灵感，就用今天我错过报到时间，却与女贞花有了一次零距离接触为导语。用我的这一次“错过”经历，诱发学生谈一下自己类似的“错过”经历。“错过”使你失去了什么，当时的心理感受是怎样的，反思“错过”后，你得到了什么。后来的教学实践证明，这一设计是成功的，虽说我和这些学生不熟悉，但课堂气氛相当活跃，课上的也较为满意。至今拿出那次的获奖证书，还觉得上面有女贞花的清清芬芳。这次讲课对女贞花的再认识，对我很有启发。在以后的作文教学中，用我对女贞花的观察所得，反复强调细致观察的重要性，学生在作文写作中受益匪浅。

有人说，“夏天是群花栖息的归处，花苞带着整整一个春季的芬芳眷恋进入夏日”。夏日里虽说有石榴的火红，有凌霄的艳丽，有合欢的浪漫，有白荷的莹雅，有栀子的清芬，但绝不能少了女贞花白梅的那种冷幽清香。女贞作为行道树，一路迤逦开去，与岁月中或浓或淡，久久定格在人们的心里。我再次抬眼望去，窗外月光下女贞婆娑起舞，缱绻舒展，袅袅娜娜。微风送来若有若无的缕缕芬芳。“冰雪为容玉作胎，柔情合傍锁窗开”；我轻轻吟起诗句，女贞不语，只有阵阵幽香算是对我的回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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